高塔上的星辰
※晓美焰＋鹿目圆，叛逆物语背景，清水向。
※2017塔星的重写版，有略微改动。
※祝大家元宵节快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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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目圆其实很清楚，练舞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。
压腿下腰，每一步踩着细碎的疼痛，学员的耐心越磨越薄，教员的不满越来越浓。
用毛巾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水珠，她抬头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。一只黑猫绕过篱笆，慵懒地趴在砖墙上打哈欠。盛夏韶华从窗纱悄悄溜进来，带着青草和树叶的香气。
她却毫不留恋地转过身，合上窗子。
比起眼前的明媚日光，她更上心的却是沉寂的黄昏。
今天，要和小焰去哪里呢？
“真是幸福啊。”
鹿目圆舀了满满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，满足地感叹道。坐在对面的少女啜饮着南瓜汁，微笑着点头附议。
“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幸福就好了。”
她用勺子瞄准缀在奶油上的诱人蜜瓜，从天而降的提议却让她的手兀自停在半空。
“练舞辛苦了，小圆。可以的话，每个月训练结束后，我们像今天这样，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。”黑发少女看着她，微笑着补充道，藏在发丝间的紫色宝石闪烁着微光。
“我在这里住了很久，攒了不少好玩的地方想和你分享。何况一个月没见面，即使是我也会稍微有点寂寞。”
她先是一愣，随即惊喜地连声答应下来。谁能想到归国子女有这样的好运呢——不出一个月就和有名的冰美人交上了朋友。
“那么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约定了，小圆。练习要加油哦。”晓美焰优雅的伸出手来，白皙的小指微微翘起。
“嗯!”
她不假思索的勾住了那根漂亮的手指。
所以……为什么晓美焰会这样地在意自己呢？明明有着那样惊人的美貌和才学，想和她搞好关系的人排着长队，为什么偏挑中了她，除了身份之外平平无奇的转校生?
她问过身边朋友的意见，得到了相当喧嚣的回复——巴学姐和小渚只是单纯为她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而高兴，而沙耶加直言不讳地要她“少跟那种恶魔混在一起。”杏子的意见倒是意外地中立，“她虽然看着一副很冷漠的样子，但似乎没有什么不良的传闻啊。哦对了，开学第一天就把宝贝发带送你，她难不成对你有意思?”
当然，这样的中立邪恶发言立刻得到了沙耶加的铁拳制裁，但傍晚一辆摩托车刹在眼前，骑手装束的晓美焰朝她丢来一个头盔的时候，她还是忍不住有点脸红。
抛开青春期的好奇带来的新鲜感，晓美焰带她去看的建筑偶尔会让她感觉有点微妙。
不知何时建起的丝带状大桥固然轻盈好看，但她感觉脑子里总有什么在叮叮当当地报警，桥的另一段拴着会爆炸的怪物。
不是被恐怖片滥用的即视感，而是真切的察觉，那头可怖的恶魔就在意识背后薄纱里虎视眈眈。她甚至能描述它的轮廓，感受它的吐息喷在皮肤上的炙热。
更为诡异的是，她的身体对此有种近乎恐怖的熟稔。突然在脑中造访的联想既怪诞地毫无道理，又诡异地理所当然。
吃人的怪物倒悬在空中，盘踞在蛛网似的绳索中央。必须有人做些什么，一定有人做了些什么。
她看向自己的双手，白皙柔软的皮肤干净地刺目。
不是这样的。
有东西错位了，变质了，它从最根基的地方抽出来，被丢掉，被胡乱塞到什么地方去了。
桥上的风平静地像个错误。
炸弹呢？
那个抱着炸弹冲上去的人怎么了?
她捂住钝痛的脑袋，痛苦地弯下腰。
神啊，求求你，不要这样……
不该是这样的。
跑起来，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，快要来不及了，那个孩子要落下来了，不，不能，唯独不能这样——
“小圆?”
她在友人的肩上猛然惊醒。心脏因狂奔而沸腾，背离了内心的眼泪从脸颊上肆意淌下来，在制服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。
“谢谢你，小焰。”
她小声地嗫嚅着，圈住脊背的臂膀收紧了，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度让她鼻头一酸，差点再次丢人地哭出来。
尽管有时会有这样出乎意料的情况，她还是会接受每个月一次的奇妙之旅，甚至在心底暗自期待。
无论是多么诡异的布置，就算是行走在灰白的迷雾里，也不会感到恐惧。
因为小焰每次都紧紧地牵着她呢。
体温从紧紧相贴的掌心里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，在凌冽的夜风中令人心安地不可思议。
她觉得自己好像喜欢这个不可思议的人。
即使相处的日子渐渐久了，大部分时间她还是无法读懂那双幽紫色的眸子。那对漂亮的眼睛像陈列在展柜里的宝石一样，矜贵而寒冷，却在看向她的一瞬氲开了平凡的温暖。
鹿目圆问过她这样做的原因，每一次晓美焰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，说“因为小圆是个好孩子”，优雅地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推回来。
骗人。
她心里明镜似的。明明嘴上这么说，下次一定会挑更加不可思议的地方探险吧。嘴上说着喜欢乖巧的好孩子，却贴心地把砸烂规则的铁锤塞进她手里，不知道是谁比较过分。
但每当晓美焰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她，温声唤她的名字，那面镜子就起了雾。有时气质冷冽的少女会无奈地笑着，蹲下身，向窘迫的她伸出手。
“别担心，交给我吧。”
她附在耳边轻声说道。
迷蒙的镜面在脚底破碎，鹿目圆只觉身子一沉，坠入无边无际的紫罗兰色湖泊。
望着那对令人莫名怀念的眼睛，她躲在温暖的湖水里偷偷地，慢慢地念出晓美焰的名，看一连串气泡浮上湖面，带着她不能言明的心思裂开，像一个细小的吻。
像一声细微的叹息。
看向晓美焰的时候，她总是怯生生的——不是害怕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，而是害怕自己的满腹心事漏出来。
可是，哪怕是在第一天不甚美妙的相遇，被她用冰冷的口吻宣布莫名其妙的敌对关系，她也下意识地觉得，眼前这个人并不会伤害她。
甚至有种令人怀念的感觉，就像她们曾经非常、非常地亲密。
这种感觉在见到她的时候达到了顶峰。黑发少女隔着车流，站在另一边的人行道上，向她抛来一个遥远的微笑。
那一刻她几乎可以确信，她从前确实见过这个笑容。
……还是说，她对小焰太入迷了?
不得不趴在对方后背上的小圆感觉自己的脸简直要熟了。
天边的绵延火烧云像奇异的大鸟，从天际垂下的赤羽给城市蒙上一层暮色。远远看去，整座见泷原在日落时耀眼的光焰里黯然失色，水中的倒影浸入深深的橙红，如同被火焰舔噬一般战栗着。
“快要被落日点着了。”
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。
“嗯，的确是壮观的落日。”
直到被她圈住的晓美焰出声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。
“呜……被小焰听到了啊。”
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笑了笑。“因为夕阳很漂亮啊，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这样的见泷原呢。”
“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兴奋的话，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算得上惊喜了。”晓美焰眯起眼睛玩味地笑了笑，难得狭促地捉弄身边的少女。
“我很期待哦。”樱色头发的姑娘温柔地笑了笑。
“今天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呢？”
即使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，当真看到在盛大的日落里死去的城市迎来新生的模样，她还是没留住藏在嗓子里的一声惊呼。
冷硬的钢铁线条妥帖地裹好人工的暖光，各色鲜艳霓虹灯在樱色的眸子里亮起来，兴奋的小火花自她周身的气氛里劈啪作响。
“小焰，这里真不错啊!”
她激动地回过身，看向一旁的友人，却不由得怔住了。
晓美焰笔直地站着，远远地凝视着这片生生不息的城市，炽热的喧嚣无声地从苍白的皮肤上滑落，她安静地像是冬天第一片落下的雪花。
“小焰?”
黑发的少女回过神，回给了她一个轻浅的微笑。
仅仅看着她担忧的表情，就有种想要捉弄她的欲望。不知道那样澄净的眸子，究竟能映出怎样的夜晚呢?
于是她像所有的年轻姑娘那样抱歉地微笑起来，姣好的唇弯出优美的弧度，吐出的词句香甜软糯，温柔的声音像是夏夜的风，本身已然是诱人的邀请。
“小圆，你听说过塔罗牌吗？”
古旧的暗红卡牌在黑色的天鹅绒缎面上优雅地排成扇形，占卜者的面孔藏在油灯投下的阴影里，眯起眼睛，欣赏少女的天真面孔上交替的好奇和忧虑。
犹豫着切出一张牌，她忐忑地把它交给藏身在灯影里的恶魔。
“小焰，这是一张怎样的牌呢？”
她伸手调整油灯的角度，瘦削的轮廓在橘色的暖光里柔和了不少。
“是‘星’牌。”她把塔罗牌翻过来，给对方看精致地绘制着繁星的漂亮牌面。
“这是很不错的预兆，小圆。”
她微笑着祝贺，坐在对面的少女秉着好奇心，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。
“小焰，这张牌是什么意思呢?”
是什么意思呢？
她看向窗外在夜间重获新生的繁荣都市。川流不息的车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，开着探照灯的飞艇印着十二英寸加粗的广告到处乱窜，在咖啡厅门口涂鸦的调皮孩子一哄而散。LED巨型显示屏上媚眼如丝的女星涂着猩红的唇彩，娇滴滴地宣传自己出演的商业片，令人眼花缭乱的灯火炙热地像是要燃烧起来。
正值花季的少女高坐在这一切喧嚣与富饶之上，微笑着，手里捏着一张代表希望的塔罗牌。
“是什么意思呢?”
她几乎要无端地嫉妒起来了。
“有很多说法，象征着康复和转机，也暗示着重逢的可能。简而言之，小圆，这张牌代表‘希望’。”
她听见自己在柔声解释，声音安静地像是淌在河流里的月光。
星辰啊。
那些高高地远离污秽和沙砾，悬挂在一尘不染的夜幕里，只矜贵地漏出几点光亮的小东西，漂亮的很，又残忍的紧。
她忘不了自己如何跌入黑暗的深渊，用发声的极限尖叫着对方的名字，冰冷粘腻的泪水让她几乎睁不开眼，顶着风压拼命伸出手去，攥住的只是一片虚无。
就这样眼看着那些璀璨的星辰随着圆环之理的衣摆一同远去。
这些眼睛似的小玩意，在那一刻齐声对她的无能为力爆发出了长久地，沉默地嘲弄。
那时她激烈地诅咒着，诅咒那可憎的命运，诅咒幸灾乐祸的星。
坠落吧，坠落吧，你们这些在她身边闪闪发光的家伙，统统落下来吧!!
“小焰?”
她回过神，鹿目圆担忧的面孔出现在极近的地方。
“对不起，我自己反倒是出神的那个。”她抱歉地笑笑。
“不是小焰的错，只有我一个人玩的话确实有点无聊。对了，可以把规则教给我吗？我也想看你玩的样子。”
没用的。
“……是吗？”
她垂下眼睫，月亮苍白的目光落在她的黑发上。
呼啸的风声灌满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。
“也好，如果是你布牌的话，我会试试看。”
她扬起脸，平淡地笑了笑。
“来这边，我教你具体的操作。”
没用的。
瘦削的苍白手指随意切中一张牌，尚在兴头上的鹿目圆接过牌，仔细研究深色的卡面，试图能找出高深的占卜结论。
晓美焰在暗处苦笑着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没用的，从一开始，她能抽出的只有那张牌。
稀疏的光点在浓稠的夜空里惬意地游动着。她曾经也想要抽到那张代表着好运的星牌，运气却从未眷顾她。
总是抽不中，抽不中……
自小参拜时总是无法抽到吉签，为人时也是最末的病弱者，眼睁睁看着被时间遗忘的自己，满身满手都积满尘埃。
哪怕是在得到所谓的能力之后，在无尽的迷宫里轮回上百次，也没能让那孩子得到人世的幸福。
无论曾有多么接近所谓的终点，突如其来的灾厄总会满载着诅咒，乘雷霆之势而下，将一切拉回不幸的轨道上。
像塔罗牌里全然代表厄运的那张「塔」，可怖的闪电将高塔劈的粉碎，祈愿和希望瞬间化为无用的灰烬，被雨水冲洗殆尽。
“是‘塔’，对吗？”她出声询问，鹿目圆将那张刻画着惨烈景象的卡面翻过来，为这张不祥的牌小小的咋舌。
“感觉上……是很厉害的牌呢。”她轻声说道，抱歉地笑了笑。
“我不该要你玩这个的，对不起”
“没关系，小圆。”她微笑着摸摸有点垂头丧气的粉色团子。“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鹿目圆张了张嘴，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骗人的吧，那双眼睛里明明一点释怀的意思都没有。
反而盈满了某种令人心口难受的东西。
已经不能坐视不理了。
“那张牌，象征着什么？”
“失败和覆灭。”晓美焰的语气很平淡。
“不是小圆的错。这样的结局，从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，就已经注定了。”
鹿目圆无奈地皱起了眉。看来晓美焰又在说奇怪的话了，虽然这一次也不懂她在说什么，但听上去就不妙。
什么灾难啊，诅咒啊……听上去玄乎地很假，但小焰的苦笑却很真，她无法不相信小焰没遇到麻烦。。
更何况，她其实梦见过倾颓的高塔。
拦腰断裂的大楼吓人地自阴沉的天幕坠落，一线微弱的紫光在巨大的裂口下若隐若现，轰鸣声吞没了尖细的呼号。
随即，无数粉色的星辰从天而降。
“只是占卜游戏而已，小焰。别太认真了。”她小声说道，隔着桌面轻轻握住她的手
“既然我抽到了‘星’牌，说不定事情并没有那么糟……”
“你看，通常遇到了困难，人们才会期盼希望呀。今天晚上这两张牌一起出现，或许是启示呢。”
她的声音有些迟疑，却隐约里透着嫩柳枝的坚韧。
“小焰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？”
黑发少女听了，轻轻地叹气。
“小圆你太过温柔了，很容易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受到伤害。你对我的本质一无所知，为什么要信任我这样的人？”
“因为刚刚你的表情很寂寞。我不认为这样的小焰是坏人。”
晓美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一直以来都是小焰在照顾我，带我去很多地方玩，熟悉学校，初次见面就送了我很漂亮的发带……我也想为小焰做点什么。”
她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对闪闪发光的樱色眸子，在心里无奈地承认，即使是堕入魔道的现在，小圆坦率的善良依旧是最吸引自己的。
想到这里，她不由自主地凑近些细看，近到能看到那对眸子中映出的自己。
“……鹿目圆，你珍惜现在的人生吗？”
她语气平淡地发问，对面有点脸红的少女被这个突兀的问题卡住了，稍微思索了片刻才认真地回答。
“很珍惜。”
晓美焰猜自己此刻一定微笑地很漂亮，从那孩子放松的神情就能看出来。
她的手轻轻地覆在对方的手背上，鹿目圆先是一怔，旋即脸上的热度肉眼可见地升了几度。
然后恶魔开口了，语气温柔而诚恳，紫罗兰色的漂亮眼睛牢牢地锁住小姑娘有些惊慌的那对。
“那就好。如果你想为我做点什么，就请你珍惜眼下平稳的人生，为你的幸福而活吧。”
“……嗯，嗯!幸福的人生是很珍贵的。小焰能这样为我着想，我很高兴。”
表现的不好，鹿目圆!
她在心里忙不迭地责备自己，可那种晕乎乎的，醉酒般的快乐确实在身体里不断膨胀，她觉得自己轻飘飘地，简直快要飞起来了。
小焰亲口说希望她幸福，她清楚地看见那对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通红的脸……这简直太令人幸福了。
晓美焰依旧带着甜蜜微笑，温柔地注视着她。
「奇迹和希望都是存在的。」
这句是简直像是背好了，被留在时间里无限次播放的天真言语，每个小圆都会说的话，终于因为她有好好地引导这孩子，失去了出场的机会。
她在心底自嘲地笑笑。
这一次，不用冷笑着反驳，也不用视而不见，真是太好了。
无需客气，做你喜欢的事情吧，小圆。这里是好孩子都能得到奖励的，独属于你的天国。
迎来终幕的那一天，我会将这些为你而设的人偶与鲜花，布条与齿轮——所有为你诞生的欢笑与泪水，为你诞生的风景与色彩，由你诞生的故事……
因而你诞生的这个我。
一同燃为灰烬。
end
感谢您的阅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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